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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潮|大地的声音

潮新闻客户端 邱仙萍

对于音乐,我一直深怀敬畏。像我这样在农村里长大,课余时间不是放牛就是赶鸭的,音乐对我来说,就是彻底的奢侈。因为自己不懂,所以对唱歌好的,弹琴妙的,就很是仰慕崇拜。早年大家到卡拉OK唱歌,我就特别无所适从。为了显示自己不是个废物,就会很积极地做点服务工作,给大伙端茶倒水跑腿点歌什么的。但是服务工作也不是那么好做的,有一次上司就很委婉地暗示,让大家唱歌不要带上我,为啥呢?因为领导最拿手的是三首歌——《三套车》《喀秋莎》和《一帘幽梦》,我呢过于积极,每次点歌,就先把这三首歌给领导一股脑儿点上,集中播放。后来领导说了,你会不会办事的,不能把这三首歌分开点么,怎么能全部放在一起呢,这三首歌唱完了,后面怎么办,不能干坐着吧。


(资料图片)

相比书法界的一个朋友,至少我算是态度端正的。

我那个朋友书法写得很大咖,也吹得一手好箫。但是一到卡拉OK唱歌,有两个习惯。一是喜欢把麦,这个麦克风到了他手里,别人想夺下来都很困难。二是没有一句歌词不唱跑调的,而且是跑得十万八千里那种。自己跑调就算了,甭管谁唱歌,他也拿着手上的麦克风一起合唱,声音来得介大,到最后全场所有人全部跟着他跑调,很是崩溃。

人都是互补的,缺啥,补啥。我越是音乐盲,越是喜欢音乐,余华老师有本书叫做《音乐影响了我的写作》,我想说音乐影响了我一生。

说这话的时候,正是春暮夏初的一个晚上,月亮正好,空气不急不躁。我、陈红华和林森、胡竹峰、陈崇正、周明全老师,坐在陆春祥书院门口石椅上,在月亮下聊天。

不觉说到了音乐,我说因为一首歌,我嫁了个人。老师们都不信,我说那可正是一个美好青春年代,县里送文化下乡,那小子唱的歌,吸引了十里八乡的姑娘小伙,演出结束了,大家围堵着大巴车不愿散去,热泪盈眶一起唱《阿莲》。还有一首歌,多年来一直在我心里回旋,凭这歌,那小子还拿了杭州市三江歌手第二名。大家问什么歌,我一下子被顿住了。月光之下,黄色的紮姜花盛开得正蓬勃,随便摘了几把,插在玻璃瓶里,就像是美丽的嫁娘。恍惚中,岁月已经流走了20多年,犹如年轻时候的文学之梦,总和当夜的星星一样,寂寥而遥远。是夜,我枕着富春江的春水入眠,半夜醒转,月光还是那样白的皎洁,忽然想起来,那首歌叫做《懂你》。

有一天,我对朋友说,很想去看看北方的地坑院,吃一碗羊肉面,喝一碗胡辣汤。他说择日不如撞日,周末正好有黄河的鲤鱼,你赶紧来吧。于是,就在南方梅雨季节的一个早晨,我登上了北上的动车,路上念叨一句歌词“风往北吹,你还记得我是谁”。每接近北方土地一步,车窗外的田野便慢慢开阔起来,山的轮廓低矮缩小,天和地的交接线正在远移。过了长江以北,田野里作物颜色开始变化,绿色种植逐渐少了下去,正是六月时节,北方大片的麦子地,显露出整齐好看的秸秆黄。车厢里彼此招呼的口音,也浓重了起来。

在黄河边的陕州河南三门峡,我第一次看到了地坑院。深受仰韶文化浸润的陕州人,逐渐在塬上将穴居的方式衍化成了地坑院。地坑窑院又称“地窖院”,是黄土高原地带形成的最古老独特的居民样式之一,被称为中国北方的“地下四合院”。这地坑院在黄土堆积的脚下,一般要挖50米和150米,“地下挖坑,四壁凿洞”,地坑四周的井壁墙上,凿着一孔一孔的窑洞。每一孔窑洞都有拱形的门,门上贴着门神,窗户上贴着窗花。在这里,一座地坑院就是一户人家,他们按照二十四节气日出耕日暮息,在这里婚丧嫁娶、生儿育女。

那天的黄河温柔而亲切,是这个季节难得见到的平静清澈。听说过几天就要泄洪,一泄洪,即使站在高坡的观赏台,也会溅到黄泥水,在距离几百米的坝上,衣服上也会落满黄泥点子。但奇怪的是,中流砥柱一直很神奇地挺立着,从来没有被淹没过。中流砥柱,那是我们的民族精神,也是一个人的灵魂和支柱。我们吃饭的地方就在黄河边,这里原来是一大片窑洞,现在改造成了富有文化气息的民宿,流水孱孱,仿佛江南。

歌手听说是杭州来的客人,特意过来打了招呼,过去十多年一直在杭州南山路一带酒吧驻唱,两年前回到了老家发展,现在的乡村也是蛮好的。一首《探清水河》送给我们大家,说的是两个年轻人相恋而不得的故事,有点像南方的“梁山伯和祝英台”,声音像赋,也像葫芦丝,呜呜咽咽,在深沉里克制着浓烈的情感,飘的很远。

傍晚的黄河边沿上,夜空是幽蓝的,天际似乎比我们南方更要高远。朋友指着土坡上摇曳的一大片玫瑰色的中华石竹,说这些小花生长在旱地上,还这么艳丽,如果是在你们南方,那不得更滋润,开得更欢。

从中原到西南,从旱塬的黄土地到边陲的古村驿站,悠悠白云,时光倏忽。前几天,刚从云南贵阳参加暑期乡村振兴实践回来的何同学,兴奋地让我感受两段纳西古乐。云南丽江一个少有人知的滇西北茶马古道小镇上,痴迷纳西族传统音乐的和凛毅先生一家人,二十年前就子承父业,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媳妇练习“白沙细乐”演奏,口口传播,代代传承。一家人一边繁重劳作,一边从事纳西传统音乐的传播。去丽江古城,去斯洛伐克、白俄罗斯、德国、俄罗斯等欧洲国家,文化艺术没有边界,音乐就是大家共通的语言。

“白沙细乐”的乐队由纳西族乐器组合而成,从中也体现出多民族文化融合的现象。乐器按照演奏方式不同可以分为3个乐器组成,一为吹管乐器,有竖笛、横笛、波伯,其中横笛是主奏乐器,而波伯则是纳西族特有的竹制乐器;二为弹拨乐器,主要有筝、琵琶、苏古笃等,苏古笃又叫“胡拨”,形似“火不思”;三为拉弦乐器,只有二簧一种,其形制类似汉族胡琴。

“我在‘白沙细乐’中睡去,也在‘白沙细乐’中醒来。”和凛毅拿起手边一把琵琶介绍,这是二十年前,家里卖了10多头猪崽换来的,一头猪50到60元,琵琶花费了600多元。和凛毅回忆:“那几年没有任何外来收入,我们一家劳动之余,带着饭包去丽江古城口玉河广场演奏,一演就是多年。付出总是有回报的,有几次看到游客趴在地上,说他们真正听到了纳西文化。”

我闭上眼睛,听着和凛毅老先生演奏和吟唱的纳西古乐《美丽的白云》,时而低沉喑哑高山险峻,时而高亢激昂飞入云端。我听到了黄土地上庄稼的拔节生长,看到了蔷薇和玫瑰在风中摇曳。从晨雾袅袅寨子里走出的女子,背着篓筐行走在乡间田埂。茶马古道上的汉子,包着头巾驮着骡马,从遥远的暮色中风尘仆仆而来。 一粒种子在倔强地发芽,一轮月亮爬向山岗,白白的,圆圆的,照亮了滇西边寨的四季时光。

我不懂音乐,但是眼泪却不知觉的流了下来,那是来自脚下泥土胸腔的声音,悲凉呜咽而又坚韧顽强,那正是大地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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